冰天雪地的时候，装了自来水的人家的优势显现出来了，他们不用大冷的天去院子里弄水了，水龙头在屋里，一打开就能用水，又方便又干净。

没装自来水的人家后悔不以，可又没有办法。再想装就要等来年春天，地开化儿了才能装了。

冬天对于农家来说总是最闲的，农田里没有活计，没有活计的人家，一天便吃两顿饭了。

闲着没事儿的人们，便凑到一起，打打牌，扯扯闲天儿，东家长西家短，虽然大部分人家都没什么闲钱，可却都很自在，很开心，因为，大家都穷，也就无所谓了。

可是，在人们这么心安理得地过着穷日子的时候，一个消息却打破了平衡--良娣要学车了。

“她要买车吗？她不是欠了好多钱吗？怎么说买车就买车了呢？”

“别是傍了大款了吧？听说有个很有钱的郑老板总到她那里去。”

“谁知道呢，一个女人，她就算再能干，还能上了天去？”

“是啊，好多大男人都挣不到钱……”

人们说什么的都有，一个个的心里酸甜苦辣，啥滋味都有。

可是，不管谁怎么想，人家发财了就是发财了，你心里再不是滋味，人家也不会给你一分钱。

良娣其实也不想学车，可是，养殖场太需要有台车了，车倒好说，她现在拿出几万块钱来，买台小货车不是什么问题，只是，招聘司机是个问题。

村儿里会开车的都是年轻人年轻人又都在外面打工，不会来她的养殖场，她没办法只好自己去学车了。

沫沫儿帮她找了驾校，每天都开车带着她去学车。

“滚刀肉”知道这个消息后便埋怨金凤:“你这孩子不懂事儿啊，你妈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学车呢？你爸爸就在家里呆着，你让他去学车不好吗？”

金凤耐心的和她解释:“他们已经离婚了，我妈做什么，都和我爸爸没有任何关系了，我能说什么？”

“怎么没关系？一个是你爸爸，一个是你妈。”“滚刀肉”说的理直气壮。

“那是他们和我的关系，他们已经离婚了。”金凤说。

“滚刀肉”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，她只是心里不平衡:“她挣了钱，给你们姐妹花也就算了，凭啥给那个三仙姑花？听说，她又给她妈买了金手镯，金项链，花了小两万块钱呢。

她怎么就这么舍得？还给李老实买了件一千多块的羽绒服，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儿吧？”

金凤听惯了她的抱怨，只是笑笑，没有再说什么。

母亲给姥姥姥爷买东西，他们受之无愧，当初养殖场刚刚起步的时候，两位老人没少帮忙。

这些道理，和奶奶是讲不通的，既然讲不通，那干脆就不要讲，自己还省些力气。

“还几天过年了，咱家还别说买肉，连买菜的钱都没有了。”“滚刀肉”抱怨着:“今年的白菜都要一块钱一斤了，这些菜贩子，简直就是强盗。

每年咱们白菜收成好的时候，他们来收菜，给咱们一两毛钱，今年咱们没菜吃，他们反过来要咱们一块钱一斤。”

金凤知道，今年的菜价格外的贵，好多户人家都舍不得吃菜的。

村儿里人，大多数人都是盯着自己手里那几个钱过日子，钱多就多花些，钱少就尽量压缩自己的需求，很少想到要用钱去生钱。

她越来越深地体会到，想要带领他们脱贫致富，首先要改变他们的思想和观念。

从奶奶家回到养殖场，她心事重重，就连母亲给她冲的奶茶都没心思喝。

沫沫儿在村委会和村民代表讨论了一下上面给统一安装路灯的问题。

本来这是件好事儿，按上路灯，老人和孩子晚上出去也方便点，再说，县里统一拨款，又不用自己掏钱。

所以沫沫儿认为这个事情他们应该没有什么意见才对。

没想到，她刚说完就有人问:“小村长啊，电费算谁的？是县里统一给报销路灯的电费，还是咱们自己出？”

“太阳能路灯，不用电。”沫沫儿说。

电的问题解决了，又为了路灯的位置争执起来。

都希望路灯能离自己家门口儿近些，这样的话，天气暖和了晚上可以在院子里呆着，省了自己的电。

沫沫儿心里叹了口气，真是穷算计，穷算计，越穷就越算计，越算计就越穷。

听他们吵得头疼，沫沫儿怒了，她一拍桌子:“怎么这么麻烦呢？从村委会门口儿为中心点，按照一定距离安装，赶到哪里算哪里，谁不满意谁自己掏钱装去。”

一直到回了养殖场，想起这几个村民代表来，她还是气得胃疼。

幸好一进门良娣便递给她一杯奶茶，她顿时就眉开眼笑起来，捧着奶茶，小口小口的吸溜喝着。

良娣看着沫沫儿喝着奶茶那副心满意足的样子，又看了看女儿，不禁叹了口气。

对沫沫儿来说，没有什么不开心是一杯奶茶解决不了的，为什么同样是女孩子，女儿生活的就这么辛苦？

“有什么为难事儿？”沫沫儿看金凤的样子，就知道她有心事:“马清风那个糟老头子又为难你了？”

“没有，”金凤摇摇头:“是为着吃菜的问题。”

沫沫儿喝完了手里的奶茶，整个人便又生龙活虎起来，她想了一下，说:“今年的菜也只是咱们这里需求量大，所以贵了些，别的地方还是很便宜的。”

“从别的地方买些回来呢？”金凤便说:“过年了，总不能没有菜吃吧？”

沫沫儿笑笑:“从别的地方调些菜过来也不是不行，只是，以谁的名义去调。

如果是以乡政府，你就得开会研究，各村儿的村长就会讨价还价，都会希望这笔菜钱由乡财政来出。”

“以个人名义呢？”金凤问。

“也难啊，”沫沫儿叹了口气:“以我这些日子当村长的经验，这些人啊，如果是个外地人，拉了车菜过来卖，只要市场卖一块，人家卖八毛他们都会觉得便宜。

可如果是咱们拉车菜来卖，咱们卖五毛钱，他们都会觉得我们赚钱了。

不能主动给他们，要让他们觉得自己需要来求我们，不然，难听的话就多了。”

金凤听了沫沫儿的话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:“没想到，想给他们找些便宜菜，还得和他们斗智斗勇的。”

“我看啊，先让姐姐拉回些白菜来，年底了，她不是一直都在想给工人们发福利的事情吗？就让她先发上些白菜。”

沫沫儿说:“去外地市场拉菜的时候，带上咱们养殖场的两个工人，到时候，一车菜连成本带人工和运费什么的，要多少钱都有个见证。

人们觉得便宜了，自然会来求姐姐再拉些菜来。又不用咱们出面，又解决了问题，你看这样可好？”

金凤仔细想想，点点头:“也只能这样了。”

停了会儿，她又说:“看来，咱们得赶紧把种植大棚的事情发展起来，从根本上改变人们的生活。”

两个人又研究了一下村儿里别的事情，沫沫儿便把话题扯到良娣学车上:“没想到姐姐还挺聪明，她的教练说，明年出了正月估计就能拿到驾驶本了。”

良娣一直坐在旁边听她们说话儿，见她们提到自己，便笑了:“养殖场这么多的事情，我寻思抽出时间来学车不易，总要快点学才是。”

“我一朋友是卖二手车的他手里有一辆八成新的小货车，价格也合适，你考虑一下？”沫沫儿问良娣。

“年底了，先把借的钱还了些吧。”良娣还惦记着她当初建养殖场的时候，沫沫儿帮她借的那些钱。

她的养殖场虽然挣了些钱，可转手又都投进去了，手里一直没啥富裕钱，虽然沫沫儿一直说不着急，可欠人家钱，她这心里怎么也不得劲儿。

“不急，”沫沫儿笑了:“等你生意稳定下来，再还也没事儿，还是先买车吧，一辆小货车，也用不了几个钱。”

“我……我还是想先给金凤买辆车，”良娣看着金凤，眼圈一红:“天儿这样冷，她来回的也没个自己的车，多不方便呢？

我问过郑老板了，他说可以分期付款买车的。”

“我可不要，”金凤摇摇手:“再说，也没时间去考驾照。”

沫沫儿逗她:“买一辆吧，别买我那个那么大的，有一款新出的奔驰挺好看的，符合你的气质。

我可以赞助你买哦，年底了，我也该找小武子要工资去了，他公司高管的工资水平，怎么不够你买车的？”

金凤知道她还记得武家豪的玩笑话，也笑了:“有你一个整天开辆奔驰车晃马清风的眼睛还不够吗？我要是也开辆车，他还不得疯了？”

她两个玩笑归玩笑，金凤说什么也不愿意买车，良娣只得决定先买货车。

可货车买回来谁开呢？良娣的驾照还没有下来，年底了，沫沫儿又忙于村儿里的事情。

“赵大山会开车。”良娣说。

“什么？”金凤一愣:“他什么时候学的车？”

“他高中毕业后，他叔叔在疆做生意，他去叔叔家帮忙，在那边学了车。后来，他爸爸妈妈怕他在那里娶妻生子不回来了，非得把他叫回来。

本来叫他回来的借口是说他爸爸病重，他爸爸身体其实挺好的，这么说不过是借口。

谁知道一语成谶，他回来没几天，他爸爸突发心脏病，去世了，他妈没两年的功夫，也死了，就他一个人，后来就慢慢变成这个样子了。”良娣说出了她知道的关于赵大山的事情。

“不如，请他来做司机吧。”金凤眼睛一亮。

“他那么懒，怎么肯呢？”沫沫儿摇摇头。

金凤打了个响指:“不肯也得肯，年前，一定要啃下这块硬骨头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