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图翁卿仑

人们通常熟知雅漾，这个好听的名字是因为法国的一个知名护肤品的牌子。对，那个法国西南地区塞文山脉中的一个古老温情的小镇，名字就叫雅漾。当然，这个雅漾是中文译名。

在藤桥，有个小村子名字就叫雅漾。雅漾村紧挨着泽雅，沿藤泽公路聚落，位于戍浦江上游码头岸边。清光绪《永嘉县志·乡都》有载，此村名桥下。因此村地处当地一座古老石板桥以东处下方，故名，邻村即为桥上。

清末，因桥下村东临戍浦江，群山优雅，水面微波荡漾，故更名为雅漾。

与隔江相邻的上埠头村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，雅漾村背靠大山，名岩雅山，此山因为山水清幽而成为藤桥境内最知名的旅游地之一。

我们本章的主人公陈智勇，自幼生活在雅漾村的戍浦江岸边，经历青年时代的外出闯荡，如今又回到雅漾。近年，他的雅宴楼是藤桥、泽雅、瞿溪一带最著名的农家乐，也可以说是雅漾村里最有名的景。

以下，我们就慢慢进入雅漾和陈智勇的故事里。

从岩雅山说起

我与雅漾缘分匪浅，最初认识雅漾，便是缘于岩雅山。

那是在年冬天。

我常常有在周末郊游登山的习惯，也就常常在网上搜寻地图、登山古道路线等。

年冬天，我在网上发现岩雅山距离温州市中心车途不过一小时，于是车至村口，入古道上山。

岩雅山并不高，从山脚上山至登山的终点雅漾水库，也不过半小时就到了。但是期间山路蜿蜒，不时有山泉涌出，景色变幻多彩，非常有趣味。一会儿遇瀑布，一会儿遇天然石洞，更有茂密的灌木丛林遮蔽天空，这里的植被是典型的亚热带常绿阔叶林，植物的品种很丰富而且保护得非常好。

这里就是雅漾山间的水库所在地。（这套照片均为年拍摄雅漾短视频时的剧照。）

终于登山到雅漾水库，则是天高水阔，水面非常清澈。在登山乏累之后，于岸边煮一壶清茶，晒着暖阳吹着风，真是非常舒服的体验。

有一些村民会把牛和羊赶到岸边吃草。雅漾背靠的岩雅山，几乎就是一幅田园牧歌的恬淡景致。

山腰水库边上的竹林。

沿山路下山到村里，村里还有保留着一口古井，还有一些清朝末年的老门台。整个村落，则是静静地很少遇到村民。

时隔近4年后的年夏天，我再度赴雅漾，却是非常巧合的事，藤桥镇里和雅漾村两委当时正忙着为雅漾村申报3A级旅游村。此前几个月，我在藤桥小岙村拍了一个旅游风光微电影，而此时，很自然地成为了雅漾村宣传片的导演。

于是，那段时间起，便不再是一名单纯外乡来登山的过客，开始对全村都有了深入的了解。

雅漾与上埠头之间的漫水石桥南雅桥。

一开始，我并没有注意到村口的戍浦江，因为过去，我们说雅漾，其实想到的就是岩雅山风景区，车途到村里，一般也是直接取道村口的山脚。直到为雅漾拍片子的时候，我们闲来无事常常到村周边转悠，才发现，村口的大路就挨着戍浦江，从江边的漫水石桥南雅桥跨过去，就是上埠头村。而年夏天逗留在村子里的几日，正值台风过境，天气时晴时雨。暴雨来袭的时候，无法开工，一大伙人就躲在屋檐下看着戍浦江潮水漫涨。

这时候，我才明白了漫水石桥的真正含义，原来，戍浦江的潮水暴涨的时候，果然是漫过南雅石桥的。江水涨潮至此，便不再往上涌，雅漾以上江水段，其实就是溪水，因而，过去的水路时代，雅漾的江边，成为了埠头地。

戍浦江岸。

清晨的南雅桥是无比静谧的存在。流水舒缓，山峦云遮雾罩，点点白鹭在江岸边，就像在画中飘游。

曾经富庶安稳

而今的雅漾，在藤桥的众多村子中，可谓出类拔萃。雅漾的村庄很整洁，年被评为3A级旅游村之后，村貌更是有了许多创新的变化。家家户户门前种植有花草，小路边的水渠里流淌着清澈的溪水，墙上有漂亮时新的墙绘……

在曾经的村书记陈智勇看来，这和如今的村两委是分不开的。在雅漾，95%的居民都姓陈，因而这个村子比起周边的其他村子，普遍要团结许多。犹记得为雅漾拍片子时，年已过半百的时任村书记陈忠平是第一个充任剧组服务员的，端茶送水无微不至，也可见他对村务的上心。

也正是从这些村民的口述中，我们慢慢拼凑出雅漾的一些过往。

陈氏族人到达雅漾定居，是在元朝末年。当时村里还出过县令甚至是知府一类的官员，其中有一位官员，退休之后回到村里，为家乡做了许多规划，还建了十八间平房。所以如今，我们在村里还能看到一些当时的引水渠和整齐的石板。

当然，与对岸的上埠头一样，雅漾也是埠头地，四方的水竹经货船运到码头，再分送至泽雅、瞿溪、藤桥。所以，雅漾自古多商贸也多繁华。

由此而来的是，当地的寺庙和道观众多，到了清朝末年，雅漾的岸边还有十几处寺庙和道观，其中最有名的，叫做国清寺，是当时藤桥境内最大的寺院。

岩雅山的瀑布。

我们本章的主人公陈智勇出生于年，在他小时候，戍浦江的水还是非常清澈的，夏天大家跳到江里游泳摸贝壳，冬天则到江里捉螃蟹，戍浦江可以说是那一代雅漾孩子们最大的游乐场。

当然，还有黄鱼一类的海鲜贩卖，当时藤桥唯一的供销社就在雅阳村口，可以说这里就是藤桥最热闹的地方。

因为是码头地带，上世纪70年代，雅漾就有一些年轻人外出跑码头做生意，后来主要集中在义乌、金华一带，从贩卖小商品起家，如今不少已成为大老板。

因为背靠岩雅山，雅漾还有许多田地。农耕、砍柴，依旧是当时雅漾人的主业。

随着改革开放的到来，外面的世界越来越精彩。上世纪80年代，雅漾的年轻人几乎都外出了。

陈智勇是16岁那年去的温州市区，和村里的许多年轻人一样他们都开始学手艺，陈智勇学的是厨师，这也成为了他的终身职业。

陈智勇出去闯荡的年头，雅漾村口的戍浦江开始被污染。当时，上游源头的泽雅镇上开了许多制作塑料、加工皮革的工厂，后来，泽雅机械造纸作坊替代了传统手工造纸，又对戍浦江的上游造成了更大的负担。

直到年以后，泽雅镇上溪边的皮革业才被整顿，而泽雅机械造纸业的全面关停，是在年前后。

经历了20多年的工业污染，如今的雅漾一带戍浦江，贝壳螃蟹是很少见到了。但是随着近10年的各方整治，我们至少又看到了戍浦江清澈如初。

再回到岩雅山

上世纪90年代初，地处温州市区西部边缘的泽雅风景区开始有了知名度，当时为了蹭雁荡山的热度，取名为西雁风景区。雅漾与泽雅毗邻，据陈智勇的回忆，上世纪90年代初的雅漾村两委也很有干劲，学着泽雅风景区的样子，自筹资金开发岩雅山风景旅游。那时，村民们在山中盖了一些亭子，修了一些路。先后开辟了凌云瀑、龙须瀑、情人谷、石壁屋、仙姑洞、南雅山塘等诸多景点。

从年开始的近四五年时间，岩雅山作为风景区一度也很红火。

这期间，村民们也自筹资金恢复了国清寺，将寺庙由水库旁的原址迁至岩雅山临着溪涧的半山腰。新址的国清寺里有两株百年木犀，每到秋日，木犀花开，芳香四溢，叫人流连忘返。

国清寺旁的凉亭。

据说，当时的国清寺主持善于治病和算卦，引得许多人慕名而来，这从侧面也增加了岩雅山的旅游人数。

在陈智勇的记忆里，那些年，雅漾村村两委的思维也是高瞻远瞩的。当时，温州地区的村庄还普遍没有污水处理的概念，但是雅漾村却自筹资金建起了污水处理厂，将村中的污水全部集中处理，而免于流入戍浦江。

然而，岩雅山风景区只卖了半年门票，村里制定的门票一张也才几毛钱。因为岩雅山上山的小路实在太多，逃票太过容易，半年之后，岩雅山就全面免费开放了。

红火了几年之后，随着打理这个公益旅游区的人越来越少，岩雅山风景区又渐渐被人遗忘。

在此期间，作为厨师的陈智勇，在温州市区已经渐渐崭露头角，到了年之后，他更是做过大酒店的厨师长，也开过自己的餐馆。

年，因为户口、党员关系一直挂在村里，陈智勇回到雅漾村，结果被村民们推选为新一届村书记。

此时的陈智勇本来在温州市区开着一家会所。担任村书记，对于他，也是有一定抱负的：“我小时候，雅漾是藤桥最富有的地方，上世纪90年代雅漾也红火过一阵子，但是后来就停滞不前了，我总想为村里做点事情。”

岩雅山的旅游停滞了十多年后，年的雅漾，其实就是城郊结合部的一个普通村子，并没有发展旅游业的想法，基于村貌开始老旧，陈智勇开始带领村民自筹资金翻修村间公路。

因为在厨师行业多年的经营，陈智勇在温州市区的朋友非常多。担任了村书记之后，周末，陈智勇常常邀请朋友们来岩雅山登山休闲，之后顺便去泽雅镇上吃一顿农家乐。

这时候，有不少人都问他，为什么一个藤桥村子里的书记，总是带着客人去泽雅吃饭？

这个问题，陈智勇也常常思考，最终，如他自己所说：无心插柳柳成荫，促成了他的事业“第二春”。

雅宴楼从一家到三家

雅宴楼，是陈智勇给自己在村子里的农家乐取的名字。他说，不论是普通话还是温州方言，雅宴和雅漾还是能谐音的。

第一家雅宴楼开于年，用的是陈智勇爷爷住过的闲置的祖屋。

祖屋是二层木屋结构，由路边的石阶上去，被陈智勇装扮得古色古香。

当时的陈智勇，只是想自己有客人来的时候，作为厨师的自己能在村里招待客人。

他为农家乐开发了不少当地特色菜，比如酒酿山鸡蛋，桑拿虾、本地鸡、本地田鱼等等。

谁知过了3个月后，雅宴楼的生意就火爆开了。从此时起，陈智勇就将事业的重心从温州市区移到了雅漾村里。因为雅宴楼的存在，周末来岩雅山登山的人又开始多起来。

几年之后，陈智勇在村里又开了第二家雅宴楼，两家餐馆总共可以容纳多人。

年秋天，第三家雅宴楼开张，这一次，陈智勇把餐馆开到了附近的郭溪塘下。

在村里住久了，陈智勇就不愿意再离开：“每次我进城，到了泽雅交界的天长岭隧道过去，就感觉空气没这么好了。这里山清水秀，慢慢地，就不习惯城里了。”

比起自己过去在城里开餐馆做厨师，在雅漾，陈智勇要轻松得多。如今的雅漾村民普遍还是以务农为主，每有村民家里有多余的新鲜食材，他们就习惯了往雅宴楼送，因而，陈智勇用的食材，都是当地地道的农家食材。

雅漾村的新貌

雅漾村再度大力开发旅游，是在年，就是上文提到雅漾被评为3A级旅游村的那一年。

当年雅漾村的旅游推介词里有如下一些符号：“村民以农耕为业，民风淳朴，主要作物有葡萄柚、羽衣甘蓝、芫荽叶、洋蓟、马铃薯、小胡瓜、山药等。近年藤桥镇提出‘旅游+’的发展总理念，依托旅游业蓬勃崛起促进全镇社会经济全面发展。雅漾村两委紧抓岩雅山风景区开发、村民文化中心建设、山地与低丘缓坡开发、农村生活污水改造提升、饮用水建设以及美食民宿开发等工程。此外，雅漾村还完整保留有犁、牛轭、稻桶、木风机等特色农具，打年糕等多彩民俗，以及竹篾匠等传统手艺，让来往游客亲近自然，体验农耕乐趣，更让村民享受旅游红利。”

雅漾村知名度的再度打响，又让陈智勇的雅宴楼生意更火爆了。

这一年，政府投入了大量资金，重新修缮了岩雅山的游步道，村居的外立面改造翻新，也让村貌焕然一新。

曾经的陈氏宗祠，变成了全新的文化礼堂，镇里每有大型的文艺演出或者展览，便将这里作为场地。

雅漾老屋。（这套照片均为年拍摄雅漾短视频时的剧照。）

戍浦江对岸的上埠头是浙南最大的古家具交易市场，此时的雅漾人另辟蹊径，做起了小件的家居锡器生意。过去藤桥一带的老物件，比如锡制的茶壶、酒壶、红木的茶盘、桌椅凳等，都可以在雅漾的小型私人展览馆里找到并买到。

几度发展的雅漾，到了年，村子的名气终于全面起来了。这时候，雅漾已经是浙江省美丽宜居示范村、浙江省卫生村、温州市级文明村、无讼村庄、温州市“五美”乡村精品村等。

雅漾的“乡愁”品牌也开始被更多人接受。村庄里的布景，主打的是上世纪70、80年代的怀旧风。

呼唤青壮年回归

“雅漾的留守村民，有一个比较大的特点，就是很少有经商的意识。在周末游客多的时候，如果是楠溪江一带，我们就会看到许多路边聚着很多村民，有卖玉米的，有卖萝卜的。但是在雅漾，至今没有什么村民有过这样的行为，虽然我做村书记的那些年也鼓励过村民做这些事。”这是陈智勇感到遗憾的地方，近几年，雅漾的知名度再度提高，但是村里始终没有更多的业态去支撑，如果说谁是雅漾旅游发展最大的受益者，那么，开农家乐的陈智勇本人，就是雅漾旅游业发展的最大受益者，也是这些年仅有的少数受益者之一。

在雅漾村村两委的几个主要负责人看来，岩雅山的环境，有山有水，有古树有古道，还有瀑布溪流，是非常适合开民宿、品牌休闲酒店的。近两年，他们也在呼唤更多的青壮年回归创业。

“有更多的业态植入，这里才有可持续发展的生机。然而，年轻人迟迟不愿回归。”陈智勇感叹道。

雅漾目前的总人口在多人左右，而留在村里的大部分都是老人，入夜之后，村里非常安静。两家灯火通明的雅宴楼，就是村里仅有最具人气的所在。

卿仑文/摄